【自我厭惡：Side A】
你總是羨慕那些聰明的人。
聰明，或是更精確地說是有能力的人。你喜歡看著他們有條有理地打理好一切，生活裡的細節、眾人的期待、繁瑣浩大的活動、困難的考卷內容、誰都說不清楚的國家大事。他們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好美，讓你目不轉睛。
你也喜歡他們的圓滑。你喜歡觀看他們輕鬆的人前人後。他們毋需費力就能把身邊眾人安撫得好好的像隻家貓。他們四周不乏簇擁的聽眾。他們用幾個微笑和眼神就能攏絡整個世界。
你喜歡看著他們的登高一呼與備受信賴。你沉醉在眾人對他們的肯定之中。你相信他們是完美的。
他們甚至連外表都無可挑剔。他們總是生的一張適合聚光燈與掌聲的好看臉蛋，還有撐得起精緻西裝與晚禮服的身材。他們怎麼說話微笑流汗流淚都好看，讓你想要特寫他們每一個角度。
你清楚知道，他們會被編列在字典中「成功」這一個詞後面的每一行例句裡面。他們的生命無比閃亮，讓旁人看了也心生歡喜。他們打從基因裡就是贏家。
有的時候、有的時候，難得身邊的人可以推心置腹的時候，你會用有點慚愧的語氣，懦懦地說：你也想要活的那樣瀟灑、那樣好看。
可是實情是，你沒有任何擺得上檯面的條件。你甚至沒能見到所謂完美人生的籌碼長什麼樣子。當他們在華麗的燈光下豪賭時，你跪在陰溝旁乞討，希望他們賞賜你點什麼，哪怕只是往你身上啐一口痰。
你離那些聰明的人、閃亮的世界好遠。你衣衫襤褸地貼在乾淨的玻璃窗外。顫抖的手指儘管劃得亮火柴，微光裡的幻覺，也終究是幻覺。那火苗甚至溶不了冰凍的瞳孔。
你屬於那些被拋棄的、無人注視著的，那些醜陋不被愛的。這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實。
可是儘管如此，你還是每天小小地努力著，在文字裡。
你緩慢地學習如何書寫。你相信這些你反芻之後遺落的碎屑都是有力量的。因為你曾確實而真切地、被文字精準擊中內心柔軟的角落啊。
你信仰文字的力量。直至今日你都還記得，那些或許同為被棄者所寫出來的文字，是怎麼樣刺穿你的痛處再緊緊擁你入懷。那些文字狠狠地劃開你好不容易結痂的渾身傷疤再替你溫柔撫平。
所以你仍然願意學習書寫。你知道你的文字可以撼動什麼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寂寞的心。
儘管這些筆墨無法為你賺來通往完美世界的門票。儘管很多個夜晚裡你還是不安與自卑。
但你還是願意，為了那些被棄者寫些什麼。
就算只是暫時麻痺，讓你偶爾忘記自己有多不堪，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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